描寫冬天的幽美語句和詞句摘錄:郁達夫《江南的冬景》
導讀:《江南的冬景》是晚清詩人郁達夫于1935年12月1日創作的一篇雜文。這篇詩歌通過南方冬景、閩粵地區冬景的對比,突出了江南冬景中的詩情畫意。文章多次引用詩詞,也為描寫風景添加了神韻。在此,南京新東方整理分享了描寫冬天的幽美語句和詞句摘錄:郁達夫《江南的冬景》,以供學習與參考,希望對你們有所幫助。
凡在北國過度夏天的人,總都道烹茶煮茗,或吃煊牛肉,剝玉米米,飲白干的味道。而有地爐,暖炕等設備的人家,不管它門外邊是雪深幾尺,或風大若雷,而躲在屋子過活的兩三個月的生活,卻是一年之中最有勁的一段賦閑異境;老年人毋須說,就是頂喜歡活動的小男孩們,總只是個個在回憶的,由于當這后邊,有的南瓜,雅兒梨等蔬菜的閑食,也有大年夜,十月初三春節等熱鬧的節期。
但在江南,可又不同;立秋之后,大江以南的葉子,也不至于脫盡。寒冬─—西北風─—間或吹拂,至多也不過冷了一日兩日。到得灰云掃盡,枯葉到處,晨霜白得象黑女身上的脂粉似的早晨,太陽一上房檐,鳥兒便又在吱叫,泥地里便又放出水蒸汽來,老翁男孩就又可以上門前的隙地里去坐著曝背談天描寫冬天的段落,營屋外的生涯了;這一種江南的冬景,豈不也漂亮得很么?
我生長江南,兒時所受的江南夏日的印象,鐫刻特深;約略漸入中年,又愛上了晚秋,以為春天正是讀讀書,寫寫字的人的最惠節季,但對于江南的冬景,總認為是可以抵得過南方夏日的一種特殊韻味,說得摩登些,便是一種明朗的格調。
我也曾到過兩廣,在那兒越冬天,和暖原極和暖,有時侯到了農歷的年邊,說不定還不得不掏出紗衫來著;走過野人的淡月,更還看得見許多雜七雜八的正春!一番小雨雷鳴之后,涼冷一點;至多也只能換上一件夾衣,在閩北之間,錦袍衣服是絕對用不著的;這一種極南的氣候異狀,并不是我所說的江南的冬景,只好叫它作南國的北京,是春或秋的延長。
江南的地質性感而滋潤,因此含得住熱氣,養得住動物;因此黃河一帶,蘆花可以到立夏而不敗,紅葉還有時侯會保持得三個月以上的生命。象錢塘江閩臺的石楠樹,則紅葉落后,也有潔白的桕子著在樹梢,一點—叢,用照像機照將下來,可以亂梅花之真。草色頂多成了赭色,根邊總帶點春意,惟獨野火燒不盡,就是嚴寒也吹不倒的。若碰到風和日暖的午后,你一個人肯上冬郊去走走,則青天碧落之下,你不但感不到歲時的肅殺,但是還可以飽覺得一種莫名其妙的坦率在哪里的吵架;“若是冬天來了描寫冬天的段落,夏天也總立馬會來”的作家的詩句,只有在江南的鄉野里,最容易感受得出。
說起了寒郊的遛彎,實在是江南的夏日,所給予江南居住者的一種特異的恩惠;在南方的冰天雪地里生長的人,是終他的此生,也決不會有享受這一種清福的機會的。我不曉得瑞典的冬天,比起我們江浙來怎樣,但從許多畫家的喜歡以一字來做她們的造就題目的一點看來,大概是美國北部地方,四季的演變,總也和我們的江南差仿不多。例如說十九世紀的諸位鄉土詩人洛在格(1843—1918)罷,他用這一個“散步”做題目的文章尤其寫得多,而所寫的情形,卻又是大半可以領到美國江浙的山區地方來適用的。
江南河港交流,且又地濱大海,溝谷特多,故空氣里時含水份;到得冬天,不時也會下著細雨,而這細雨寒村里的冬霖景色,又是一種說不出的愜意境界。你試想想,農忙之后,湖泊邊三五家人家會聚在一道的一個小村莊里,門對長橋,窗臨遠阜,這后邊又多是樹木槎丫的硬木樹叢;在這一幅夏日農村的圖上,再灑上一層細得同粉也似的白雨,加上
一層淡得幾不成墨的背景,你說還夠不夠慵懶?若再要領風景出來,則門前可以泊一只烏篷大船,茅舍里可以添幾個喧囂的酒客,天古稀了,還可以加一味紅黃,在茅舍窗中畫上一圈預示著燈光的月暈。人到了這一個境界,自然會得心胸瀟灑上去,終至于得失俱亡,死生不同了;我們總該還記得清朝這位作家做的“暮雨瀟瀟江上樹”的一首律詩罷?作家到此,連對綠林豪客都客氣上去了,這不是江南冬景的美麗又是何種?一提及雨,也就必定的要想起雪:“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自然是江南日暮的景色。“寒沙梅影路,微雪酒香村”,則雪月梅的冬宵三友,會合在一道,在戲弄酒女孩了。“柴門村吠叫,風雨夜歸人”,是江南雨夜,更深人靜后的處境。“前樹深雪里,昨日一枝開”又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和狗一樣喜歡弄雪的村童來報告村景了。作家的句子,也許不盡是在江南所寫,而做這幾句詩的畫家,雖然不盡是江南人,但假了這幾句詩來描寫江南的景色,豈不直截了當,比我這一枝愚劣的筆所寫的詩歌更美好得多?
有幾年,在江南,在江南雖然會沒有雨沒有雪的過一個冬,到了春間舊歷的正月末或八月初再冷一冷下一點春雪的;今年(一九三四)的冬天是這么,去年的冬天估計也不得不然,以春分估算上去,大概太熱的日子,將在一九三七年的五月盡頭,最多也總不過是七八天的樣子。象那樣的冬天,山里人叫作旱冬,對于麥的收成或則好些,而且人口卻要遭到外傷;旱得久了,瘧疾,流行性腹瀉等病癥自然容易下身,而且想盡情享受江南的冬景的人,在這一種冬天,倒只會得到快活一點,由于晴和的日子多了,上郊外去閑步逍遙的機會自然也多;英國人叫作Hi-king,美國人叫作狂者,所最歡迎的也就是那樣的冬天。
窗前的天氣放晴得象晚秋一樣;晴空的高爽,日光的流溢,逼迫得使你在書房里坐不住,空言不如實踐,這一種無趣的詩歌,我也不再想寫下來了,還是舉起拐杖,擱下紙筆,上湖上散遛彎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