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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老牛)“衡水模式”與封閉式教育
三聯生活周刊:我們所說的衡水中學最初只是一所普通的模范縣中學。 學校是如何達到今天的規模和影響力的?
楊東平:“衡水中學”這幾年已經成為一個流行的概念。 其分支機構多,收費高,軍事管理嚴格。 甚至可以說,這種模式的學校在全國各地都可以找到。 所以我們今天說“衡水中學”,其實就意味著中國的應試教育已經到了一個非常嚴格的階段。
具體到衡水中學本身,我把它的發展概括為三個階段,以衡水中學的幾位校長為代表。
第一階段是1992年至2004年,這一時期的校長是衡水中學的創始人李金池,他開創了自己的模式。 在他來之前,衡水中學是一個縣級市的重點高中,在11所縣級重點中學中排名靠后。 當時,一些省市重點學校下層“釘”,搶優秀生。 縣里的學生數量很普通。 李金池當上校長后,決心改變。 他大力制定了衡水中學學生全部住校、封閉管理、學生和教師量化考核等校風和校規。 學生在課堂上吃飯、翻筆等行為都會被扣分,這些扣分會影響班級的榮譽和老師的表現。 一項特別典型的活動是跑步。 一個班有一個跑步隊,人們挨著,在很小的空間里小步跑。 這種模式確實讓衡水中學扭轉了局面。 1995年,李金池到衡水中學三年后,他的高考錄取率和綜合教育水平在當地11所縣重點中學中名列第一。 從此一直保持第一名的位置,衡水中學也因此名聲大噪。
第二階段是衡水中學成名后。 張文茂校長繼承了李金池的辦學規則。 張校長也很嚴厲。 直到2018年退休,他幫助衡水中學建立了多家分校并走向全國。 我先講一下教育、地方政府和經濟的關系。 為什么衡水中學或者像毛坦廠中學這樣的超級中學經常出現在經濟和資源相對匱乏的縣城? 這通常是因為縣城沒有太多資源,只能依靠教育,即考試成績形成的社會影響力來獲得政府更多的支持。 相應地,這種社會影響力也成為當地資源,帶動經濟發展。
張文茂任職期間,衡水中學高考錄取率始終位居全省第一。 考入清華、北大的學生人數從兩位數增加到三位數,成為當地人心中最好的學校。 這種成就僅依靠原來的公辦衡水中學是無法實現的,因為公辦學校招生僅限于市區,學生數量有限。 于是,衡水中學開始與不同資本合作辦辦民辦學校。 私立學校招生限制較小,可“捏”的優秀學生較多。 1999年,衡水中學首次開設民辦學校“富陽中學”,但這所學校的規模有限。 2013年,衡水中學與房地產開發公司合作,共同創辦民辦衡水一中,在管理、師資、招生等方面復制了衡水中學的模式。 隨后,衡水一中在多個城市設立分校,正式成為特級中學,形成“集體辦學”??。 這就是我們后來常說的“衡水模式”。
當前階段為第三階段。 這一時期,衡水中學的生存環境發生了變化。 第一,因為衡水模式已經形成,所以不用擔心錄取率; 二是因為國家近年來實施“雙減”政策,呼吁減輕學生負擔。 雖然“雙減”不涉及高中,但畢竟是一波浪潮。 我個人感覺衡水中學現任校長正在努力證明他們實行的是素質教育而不是應試教育,所以他經常參加國內的各種教育創新會議。 前兩位校長希望鞏固他們的成就。 現在,衡水中學需要做的就是改變以往的輿論形象。
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國家教育咨詢委員會委員楊東平(受訪者提供)
三聯生活周刊:“衡水模式”具體指什么?
楊東平:衡水模式有兩個層次。 第一層次是以繼續教育為目標的教學和管理模式。 這是指大家都熟悉的封閉式管理、量化考核等。 第二個層面是“超級中學”的運營辦學模式。 所謂超級中學的主要特點是學生數量多,考入名校的學生數量多,尤其是清華、北大,對老師、學生和家長都有很強的吸引力。 衡水中學是一所典型的特級中學。
我想重點關注第二個層面。 十多年來,衡水中學的辦學模式“公私不分”。 民辦學校的投資者主要是房地產公司。 于是,開發商的房產變成了“學區房”,價格大幅上漲。 開發商與“名校”共享利益。 同時,民辦學校面向各省招收優秀學生。 每年考入清華、北大的學生中,有很大一部分不是戶籍在衡水或河北的學生。 我曾在節目中見到張文茂校長,問他衡水中學每年考入清北的河北學生有多少是河北人,但他避而不談。 2017年,以衡水中學為基礎的民辦學校衡水一中在浙江開設分校。 我們21世紀教育研究院對衡水中學等特級中學違規辦學的情況進行了“報道”。 隨后,教育部要求河北省教育廳進行專項檢查,河北石家莊、承德、廊坊等地教育部門下發文件限制衡水一中在當地招生。 但現在看來,限制程度并沒有那么大。
三聯生活周刊:在衡水中學出現之前,我國的縣級中學有類似的模式嗎?
楊東平:在衡水出名之前,強調刻苦學習和解決問題策略的“縣模式”,出現在經濟不發達、教育資源不是特別豐富的地區。 當時比較有名的就是黃岡中學。 例如,黃岡中學出品的試卷被全國很多學校購買。 但后來黃岡中學因師資流失等原因走向衰落。 但結合衡水的模式,我們發現一個現象:縣鄉中學的管理模式比城市中學更嚴格。 在城市,一些不夠人性化的規定因家長受教育程度較高或政策原因而被排除。 但在縣里,為了升學率,老師和家長愿意犧牲一切。 我的理解是縣城介于農村和城市之間。 翻身的欲望特別強烈,手段也特別殘酷。 至于農村的普通公立學校,并不是每所學校都需要出名。
三聯生活周刊:衡水模式出現后哪有封閉式學校,會對國內其他縣的中學教學生態產生什么影響?
楊東平:像衡水模式這樣的特級中學在獲取區域優質教育資源方面具有壟斷性。 他們掠奪基層優秀教師和高分學生,造成地區教育“水土流失”。 尤其是那些曾經有一定競爭力的縣,受到的影響更大。 一些地方出現“崩縣”現象,整體破壞區域教育生態。
我更多想說的是對學生的影響,因為無論怎樣,最終的后果都要由學生來承擔。 “衡水模式”學校規模壯大后,壟斷優質教育資源,分數線和學費也不斷提高。 這就造成了各種隱性錄取方式,比如靠關系入學、繳納高中選拔費等,放大了學生的家庭背景。 這種差異擠壓了衡水當地學生和部分農村學生的受教育機會。 北京大學的一位教育學博士幾年前寫過一篇文章。 他們對2005年至2009年進入北大的超級中學生進行了調查,得出了一個基本結論:在超級中學生中,進入北大的農村學生比例正在下降。
另外,這種封閉式管理和錄取率第一的理念對學生的生理也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影響。 北京大學教授鄭業夫曾在學生中做過一項調查,提到了一位畢業于衡水中學的女孩。 高中三年為了節省時間,她睡覺的時候從來不脫掉外套。 還有很多有胃病、神經衰弱等的學生,我在調查的時候還看到一個例子,提到一個縣城有一個孩子,成績好,喜歡法律,想去政法學校但學校卻要求他把清北作為自己的目標和首選,迫使他的學生改變理想。 這對學生的命運有何影響?
三聯生活周刊:除了身體問題外,這樣的超級中學學生的心理健康狀況如何?
楊東平:我認為談論心理健康的前提是學校要尊重學生的基本人權,保障他們的安全。 本來,中學階段是青少年了解自己、了解對方、成長的重要階段。 然而,封閉、嚴格管理的學校割斷、碎片化學生的生活,不給學生表達自我的空間。 這對年輕人來說是非常殘酷的。 的。
我沒有專門研究過這類學校學生的心理狀況,但我在研究中遇到過一些示范中學的案例,還是和學生的精神心理壓力有關。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2004年,浙江紹興柯橋中學的高中生在不到兩周的時間里完成了“四周跳”。 這所中學是當地的示范性高中,學校所在的縣是全國十強縣之一。 是一所經濟文化較好的城市重點高中。 后來我又見到了省教委的工作人員。 他們表示,這些學生成績還不錯,家庭條件也不錯,在學校也沒有和老師發生矛盾。 他們在晚自習時打開窗戶跳了出去。 當時我就覺得,在經濟、文化、教育條件比較好的中學里,已經出現了由此造成的精神極度緊張的極端案例。 那么在縣里,情況會不會和那些不太受重視的中學類似呢? 更差?
三聯生活周刊:您剛才提到,衡水幾乎每個縣都有一所示范學校。 前段時間,江西一名高中一年級男生失蹤,后被發現在學校附近的糧庫上吊自殺。 我去了這個男孩所在的縣,發現一些民辦初中也在效仿衡水模式。 這個“年輕化”的衡水模式是新特征嗎? 這些年來,這類學校發生了哪些新的變化?
楊東平:這應該不是什么新功能。 衡水模式早在十多年前就被引入初中。 如果只講“封閉式管理”,現在連小學都有這樣的管理方式,低年級的學生肯定會出現。
近年來,我認為縣中學最明顯的特點就是留守學生與家人分離的問題。 兩年前,我在安徽省一個縣的一所私立學校上學。 校園很漂亮,但學生基本都是南京和上海的留守兒童,因為根據戶口,他們只能在家鄉參加考試。 這些留守兒童不會說家鄉話,寒暑假就到外地尋找父母。 談及父母時,有的人流下了眼淚。 我覺得這是一個很特殊的群體,他們的心理狀況需要更多的關注。
此外,我們還赴西北地區考察。 記得在西北的一個縣城里,有一個地方叫“留守村”,那是留守兒童的父母聚集的地方,住在相對便宜的私人住房里。 有很多母親在這里讀書,父親在外地工作。 事實上,這種家庭中父母子女分離、成員分離的問題,導致了家庭功能的碎片化和不完整。 這不僅是孩子學習的問題,也是家庭的問題。
徐凱文,精神科醫生、博士。 北京大學臨床心理學博士(蔡小川 攝)青少年心理健康狀況研究
三聯生活周刊:目前我國青少年心理問題的現狀如何?
許凱文:目前的形勢非常悲觀。 我可以先說2021年一些比較權威的數據。第一個是中國心理科學院進行的“全國心理健康狀況調查”。 數據顯示,青少年抑郁癥狀篩查率為24.7%。 二是國家衛健委開展的兒童青少年精神障礙流行病學調查。 精神障礙是指需要看精神科醫生和服用藥物的疾病程度。 2021年發布的《中國兒童青少年精神障礙流行病學調查》顯示,兒童青少年患有精神障礙的比例為17.5%。 還有一項關于青少年非自殺性自殘的調查。 非自殺性自傷可以理解為自傷,比例為27.4%。 我們大儒心理學團隊針對國際學校、公立學校、縣立中學等不同類型的學校進行的一項調查發現,有自殺傾向(表現出自殺想法、計劃,甚至自殺)的學生比例約為30%,其中農村中學比例最高。 目前沒有關于青少年自殺死亡的全國統計數據。
這些數字已經很高了,當然這里也有 COVID-19 因素。 我們團隊做了一個粗略的調查,發現現在青少年的自殺率是疫情前的2到5倍。
三聯生活周刊:在人生的幾個階段,青少年是否更容易出現心理問題? 青少年心理健康狀況有何特點?
徐凱文:青少年并不是最容易出現心理問題的群體。 從自殺率來看,自殺率最高的是老年人。 他們很容易覺得自己因病或因病引起的經濟問題而無法生存。 自殺率第二高的群體是年輕人。 比如,大學生也承受著很大的壓力。 青少年自殺率并不高,兒童自殺更是聞所未聞。 但現在,在青少年心理學研究領域,我們有一個非常明確的共識——青少年自殺往往發生在更年輕的年齡。 我接觸到的最年輕的自殺案例是小學四五年級的時候,而且案例多起,呈現出自殺傳染的特征。
最明顯的感受是,這幾年,我在全國各地進行調查,發現較大的精神病醫院會專門設立兒童情緒障礙病房,因為孩子有情緒障礙、焦慮、抑郁、不喜歡學習、自殘等。和自殺。 案件實在是太多了,需要專門為他們開這樣的案件。 20多年前,這樣的案例極為罕見。
當然,這有非常復雜的原因,涉及教育、家庭、社會等,離婚率飆升也是因素之一。
三聯生活周刊:在這些因素中,您將“學校”排在什么位置?
徐凱文:如果要排名的話,我覺得學校還是占比較高的比例,家庭,包括家長對教育的看法,幾乎是平分秋色的。
學校或教育對青少年心理的影響主要是基于功利性學習,只關注成績和升學率。 兒童的自殺率與其學業負擔的嚴重程度成正比。 近20年來,這是愈演愈烈、長期積累的結果,所以現在中學生出現各種心理問題,甚至自殺,這也算爆發了。 家長們自己也很著急。 他們覺得一定要送孩子去名牌大學。 這種焦慮也迫使學校把孩子送去名牌大學,產生互動效應。 父母關心、愛孩子,但愛孩子的方式卻是把自己的焦慮、很多負面情緒、自己的壓力傾倒在孩子身上,成為孩子焦慮、壓力、心理問題的根源。
有一種說法是,每年開學時學生自殺人數都會增加。 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這種說法毫無意義。 秋冬之交,白天時間變短,人們更容易產生負面情緒。 但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這種說法確實存在。 首先,由于寒暑假作業太多,學生如果無法完成作業或解決問題,可能會感到絕望。 當然,這與青少年心理不成熟有一定關系。 對于一些對成年人來說很小的事情,青少年可能會非常認真地對待后果。
另一個重要因素是COVID-19疫情。 我們研究了疫情對青少年心理的影響,發現近三年來,寒暑假結束后立即考試,或者停課一段時間后,最容易造成學生心理上的困擾。精神崩潰,甚至極端自殺。 由于疫情的影響,學生們的自律能力不如平時,開學后考試很容易不及格。 尤其是那些原本成績不錯的孩子,已經從上流變成了下流。 他心理上很難接受。 所以前段時間我也呼吁不要一開學就考試,因為這三年來已經發生過很多類似的情況,一定要避免極端的情況。
總體來看,焦慮、抑郁是當前社會和時代的特征。 可以說是一種全社會廣泛性焦慮癥。 其突出特點是對未來和尚未發生的小概率危險的過度期待和擔憂。 比如過度擔心未來中考被分流、過度擔心未來考不上名校等等。而焦慮和恐慌的傳染性極強,因為從進化心理學的角度來看,人類總是對危險和負面信息更加敏感。 想想疫情期間人們因為不可靠的信息而囤積食品和藥品,這一點就可以理解。 。
互聯網極大地促進了這些負面情緒和壓力的傳染。 這也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新特點。 13年前,我參與了富士康發生15連倒事件時震驚世界的自殺疫情的應對和處置。 在那個手機報道的時代,發生了嚴重的自殺流行病。 現在是移動互聯網和社交媒體時代,負面情緒和行為的傳染變得更加廣泛和迅速。 從我們之前的研究來看,可以說這樣的感染每天都在發生。 青少年正處于情緒容易失控、認知能力較弱的年齡段。 為了避免巨大的學業壓力和過度的學業競爭,他們在網絡上了解自殘和自殺,還學習各種精神科知識,以“表現出某種心理異常和病理狀態”為顯著特征。
三聯生活周刊:如果學校管理非常嚴格,采取嚴格的封閉式教育,青少年是不是更容易出現心理問題?
徐凱文:那是肯定的。 管理嚴密的學校對孩子的心理影響很大。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孩子年齡越小,離開父母對他的安全感造成的傷害就越大。 比如,全托班從管理的角度來看是高效的,但從孩子的角度來看,孩子很小就失去了父母的保護。 這種適應過程損害了他們的安全感。 同樣的原則也適用于封閉式幼兒園。 學校。
我曾經接待過一位訪客,他在一所封閉的學校讀書,成績很好,但有一天他突然崩潰了,厭倦了學習,拒絕上學。 我們發現他在這所封閉的學校讀書,學習和生活本來就承受很大的壓力,但他仍然能夠支撐下去。 這所關閉的學校每周都有一天休息,這一天對他來說尤為重要。 他可以回家放松一下,這像是一種期待。 但有一天學校突然規定,如果學生下次考試成績不如上次,就不準回家。 這位學生感到壓力倍增,心理崩潰,無法支撐自己。
此外,封閉式、軍事化、缺乏人性化的管理方式,也會持續影響孩子上大學后的心理。 我在北大工作的時候,發現很多名牌超級中學的學生,因為自控力差,不知道如何與人交往,出現了心理問題。 有一位著名超級高中的畢業生,入學后不久就因抑郁癥休學一年。 回家后他仍然想自殺。 我和他溝通時,他說學校規定食物只能出現在宿舍和食堂。 有一天,這位同學的室友生病了,他就幫忙從食堂拿飯菜帶回宿舍給室友吃。 這原本是一件好事,而且很有幫助。 但他在路上拿著食物被老師發現了。 老師說他違反了校規,并扣了他們班的分數。 這一事件完全違背人性和價值觀。 它把學生當作考試機器,或者用學生的話說“工具人”。 這位同學直到上了大學才放手。 更為嚴重的是,這種管理方式有時會在學生中造成“斯德哥爾摩效應”。 當學生無力反抗時,他們就開始接受這種“虐待”,這種“虐待”對人來說是一種精神上的毀滅性打擊。 這種學校的極端表現就是像豫章書院這樣的網癮治療學校,只會讓孩子更加厭惡成人社會,破壞親子關系。
三聯生活周刊:在很多縣城或鄉鎮中學停課的學校里,大部分學生都是留守兒童寄宿。 留守學生會面臨更大的心理問題嗎?
許凱文:留守兒童本身就是一個心理脆弱的群體。 現在我們說的留守兒童,大多出現在農村、縣鄉。 他們與父母的情感聯系非常薄弱,父母與孩子之間的依戀關系存在問題。 關于安全,如果孩子的依戀感沒有建立起來,孩子以后很容易不和父母說話、溝通,更容易出現心理問題。 尤其是功利性封閉學校里的留守兒童,心理狀況更加糟糕。 在這種情況下,當孩子陷入絕望和壓力時,如果有朋友傾訴、求助,他出現問題的概率就會大大降低。 但如果他連朋友都沒有,他就是人群中的一座孤島,很容易絕望。
此外,縣中學經常出現的陪媽媽現象,造成了家庭成員的分離。 在親子教育中,父親的缺席,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確實更容易給孩子尤其是男孩帶來一些負面影響,比如缺乏安全感、溝通方式不佳、焦慮等。復雜的問題。 問題。 我們也覺得目前對青少年心理問題的關注大多是從城市孩子的角度出發。 農村留守兒童受到的關注太少,問題可能比想象的更嚴重。
三聯生活周刊:關于青少年自殺問題,比如此前發生的江西高一年級男生胡新宇事件,有人評價是青少年抗壓能力低,或者是更多的是由于個人性格。 你怎么認為?
徐凱文:我覺得青少年需要主動去關愛。 青少年的突出特點之一是,成年人很容易解決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可能是天大的事。 如果他沒有一個可以絕對信任、可以傾訴一切的人,他很容易把這些事情壓抑在心里,不告訴任何人,最終會成為一個大問題。 因此,青少年需要家庭、學校和社會的積極關注。
我還是想強調,胡新宇絕不是例外哪有封閉式學校,他只是這群悲慘人群的代表。 如果我們有機會對縣域此類停課學校進行全面評估,可能會發現30%甚至更高比例的孩子存在心理危險傾向。 然而,目前幾乎沒有針對封閉學校學生心理狀況的研究。 主要原因是此類機構不允許心理組織進行調查,因為教育界和心理學界對這種方法基本持否定態度,不受學校歡迎。
三聯生活周刊:不同代際的中學生心理問題有何異同? 全社會如何改善青少年心理健康問題?
徐凱文:十幾二十年前,青少年心理問題大多是學業焦慮造成的。 這種焦慮很少讓學生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當前這一代青少年更容易從焦慮轉向抑郁,自殺人數也更多。 我覺得現在我們的經濟能力更強了,孩子的物質需求得到了滿足,我們有了更多的精神追求,更多地思考生命的價值和意義。 這本來是一件好事,但現在,教育仍然以功利的成績和錄取率為中心。 對于一些青少年來說,這不是他們想要的。 他們容易對生活產生懷疑,從而產生心理問題。
所以從根本上來說,最重要的是教育理念和制度的改革。 現在越來越多的人有這樣的反思。 例如,近年來的“兩會”中,出現了很多關于青少年心理健康的法案和建議。 但是,這不是一個政策可以解決的問題,而是需要整個社會的共識,父母和學校也必須積極改變其概念和實踐。 變革的目的只是一個,即,年輕人可以健康發展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