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民辦高職院校來說，升格為大學事關生死。

擁有20多年辦學歷史的廈門華夏學院就面臨這樣的選擇。“一開始我們想，只要把職業教育做好，為廈門輸送產業人才，就無須考慮升格為大學。”但后來，廈門華夏學院副院長陳敏偉發現，對于這樣一所由社會捐資設立的非營利性民辦職業院校，如果不升格為大學，學校的生存都會受到桎梏，更談不上發展。

在與董事會談判時，陳敏偉打了個比方：“現在就像在排隊，民辦高職院校處在生源鏈的末端，升格為大學就像是插隊改變生源，這樣才能改變師資隊伍，最終實現良性循環。”

從2012年開始籌備升格為本科院校、2015年成功升格為本科院校的廈門華夏大學，終于通過升格為本科院校，獲得了一張通向未來的“門票”。

“未升格為大學的民辦高職院校，就如同被淹沒在齊頸深的水中，只要有一個小浪花襲來，就可能遭遇滅頂之災。”浙江樹人大學中國民辦高等教育研究院研究員王一濤如是說。

按照三年一度的傳統，今年是民辦高職院校申請升格大學的高峰年，這意味著本就危機重重的民辦高職院校將再度面臨“生死危機”。

升入大學，寒冬里的生活機會

11月9日，福建省教育廳在官網上公布了擬向教育部申報設立的4所本科院校名單，其中兩所由民辦高職院校升格而成。這只是近期披露的民辦高職院校名單中的一小部分。

10月份以來，山東、廣東、安徽、福建等十余省份相繼公布了20余所擬升格為本科院校的民辦高職院校名單。

這里的“升格”也是升級的意思，用來形容我國職業教育院校的升格路徑。民辦高職院校升格本科，是指學校由專科升格為本科，具有本科學位授予權。

陳敏偉認為，如果不能順利升格為本科，不少規模較小、辦學特色不明晰、缺乏前期積累的民辦高職院校恐怕難以熬過這次寒冬，而且這種現象在未來10到15年內都不會改變。

因此，對于處于金字塔底端的民辦高職院校來說，從高職升格為本科無異于一次升級、一次打怪，其核心意義在于學術水平的提升和生源鏈中地位的提升。

據教育部官網消息，截至2017年6月，我國共有普通高等學校2631所，其中專科學校1388所，其中民辦專科學校318所，占全國專科學校數量的22.91%。

由于學制和錄取制度的限制，民辦高職院校的錄取順序排在普通高校和公立高職院校之后，生源數量和質量難以保證。

民辦高職院校升格本科后，三年制專科改為四年制本科，學費收入將翻一番。同時，由于一些國家級高校科研項目只對本科生開放，民辦高職院校也能夠吸引更多的高層次人才。陳敏偉認為，更有價值的文憑將有助于民辦高職院校提高社會聲譽和生源質量。升格本科已成為民辦高職院校增加發展空間、提升辦學實力的一條捷徑。

事實上，國家對民辦高職院校升格為大學有著嚴格的考核指標，包括校園面積、教學科研設備、人均圖書數量、師資隊伍等。

按照教育部2006年發布的《普通本科學校設置暫行規定》，民辦高職院校升格為本科院校需要滿足多項條件，包括生均用地面積達60平方米以上、建校初期校園面積達500畝以上、生均圖書80本等。

雖然部分民辦高職院校的辦學能力和質量相對較高英語作文網，但要完全達到上述標準，仍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財力，甚至臨時拼湊一些資源。成功升格為本科院校后，成為應用型大學的民辦高職院校廈門華夏學院好不好，仍需要面對人力成本上升、培養目標和評價指標變化等諸多挑戰。

一些民辦高職院校升格為本科院校后步入了新的發展階段，但不少升格為本科院校的民辦高職院校依然沒能突破原有或新的困境，同時也不免增加了社會對高等教育質量的擔憂。

王一濤看到，越來越多的民辦高職院校陷入了惡性循環，往往招生少、學費收入低，無法擴大師資隊伍和土地，又達不到升格大學的條件，進而影響招生和學費收入。“因為無法擴大規模，一些民辦高職院校的發展前景非常暗淡。”他說。

在這條學術晉升的道路上，通過省級評估的民辦高職院校只是暫時進入了安全區，接下來還要接受教育部的審核，以及近百人專家組的評議投票，最終結果將在明年初正式公布。

私立大學的困境

盡管如此，民辦高職院校仍然繼續走“脫產就業、升學”的道路。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在于，民辦高職院校經過30多年的市場化發展，生存空間越來越狹窄，招生難是最明顯的表現，特別是近一兩年來。

廈門共有8所民辦高職院校，但其中近半數辦學狀況不佳，大部分院校規模較小，在校學生僅2000人左右。

同樣的現象并不只限于廈門，今年暑假，王一濤到內蒙古調研時發現，內蒙古8所民辦高職院校也不同程度地面臨生存困境。

民辦高職院校規模大多在1000人以下，抗風險能力很強，目前已有兩所民辦高職院校停止招生，雖然王一濤早有預料，但這個結果還是讓他有些意外。

近年來，福建省民辦高職院校頻繁易主，背后的原因是運營方無力持續經營。目前，福建省共有88所專科、本科院校，其中高職院校占三分之二，但學生在高職院校就讀的還不到三分之一。

中國將高等教育分為普通高等教育和高等職業教育，與培養學術型人才的普通高等教育相比，高等職業教育更側重于培養高級技術應用型人才。

民辦高職院校起步于20世紀80年代的非學歷自學高等教育考試培訓，名稱中常含有“專修、進修、培訓”等字樣。20世紀90年代后，出現了具有學歷資格的民辦高職院校，名稱中常含有“職業（技術）學院、高等職業院校”等字樣。應用型高職院校與普通職業院校的專科學歷相同。

受多種因素影響，社會上對職業教育存在著普遍的歧視，職業教育常常被看作是“二流教育”，而且這種心態近年來并沒有得到根本性的轉變。

今年9月底，教育部職業教育與成人教育司副司長周偉在新聞發布會上公布了一組數字，近5年來，中職畢業生就業率一直在95%以上，高職畢業生就業率超過90%。在現代制造業、戰略性新興產業、現代服務業等領域，新增一線從業人員70%以上是職業院校畢業生。

目前，我國已建成全球最大的職業教育體系，職業院校雖然就業率較高，但依然擺脫不了招生難的尷尬。

蘇州工業園區職業技術學院是國家示范性高職院校，校長單強介紹，由于學校地處工業園區，企業對技術人才需求旺盛，每名畢業生能獲得2-3個就業機會，“但招生難度還是很大”。

除了固有的社會歧視，適齡學生數量持續減少、本科院校擴招也被不少業內人士認為是招生難的主要因素。單強告訴記者：“以前高中生招生占比在50%以上，現在能招到的高中生越來越少。”今年江蘇省高考報考人數只有31萬人，與十年前的80多萬相比廈門華夏學院好不好，降幅明顯。

對于民辦高職院校而言，招生數量減少帶來的直接影響是辦學經費的短缺，并可能陷入辦學質量下降、招生數量進一步下降的惡性循環。“未來民辦高職院校將面臨洗牌，部分民辦高職院校或將合并重組，或將徹底告別學歷教育。”陳敏偉說。

民辦職業院校存在先天不足

與民辦高校相比，公辦高職院校雖然享受國家財政補貼，但升級欲望依然強烈。

按照國家規定，高職院校分為公辦和民辦兩類，公辦高職院校的辦學經費主要來源于政府，民辦高職院校的辦學經費主要依靠自籌資金，這是20世紀90年代以后高等教育市場化的結果。

單強告訴經濟觀察報，雖然兩者都是升級，但升級的動機不同，前者是為了生存，后者是為了發展。

2006年，教育部啟動“100所示范性高職院校建設工程”，截至目前，共有三批109所高職院校進入國家示范性高職院校建設計劃。國家對這些高職院校投入了巨額資金，僅“十一五”期間，國家就安排20億元支持這些高職院校的建設。

但這些示范性高職院校中，公辦高職院校占據了絕對多數，民辦高職院校幾乎不見蹤影，如浙江省22所省級示范性高職院校中，全部為公辦院校，民辦高職院校為零。

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公辦高職院校與民辦高職院校的能力和地位存在巨大差距。事實上，無論是基礎設施、辦學能力、社會聲譽、隊伍建設、就業情況、辦學質量，除部分特色鮮明、定位明確、具有區位優勢的民辦學校外，大部分民辦高職院校都遠遠落后于公辦高職院校。

相比公辦高職院校，民辦高職院校普遍基礎薄弱，發展滯后。公辦高職院校在高職教育市場中一直占據著有利地位。同樣面臨招生數量下滑的困境，民辦高職院校受到的沖擊遠超公辦高職院校，甚至已經到了生死邊緣。

單強認為，造成二者巨大差距的原因，要從歷史根源上找。由于辦學性質不同，民辦和公辦高職教育的經費來源和數額也不同。公辦高職教育90%以上的經費來自國家，而民辦高職教育獲得的財政補貼不足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