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西晉王融,七歲時就已經擁有超越其他小孩的洞察力。
他和一群孩子看見一棵樹旁邊還有一棵李子樹,樹枝上結滿了李子,孩子們爭先恐后地去摘,但是王榮確信這些李子肯定是苦的,否則就無法解釋為什么明明長在路邊卻沒人摘。
其他小朋友嘗了之后,發現果然如此,旁邊圍觀的大人也都紛紛表示驚嘆,也收獲了一些感悟。
另一位著名的神童孔融,也是以同樣的方式成名。他善于觀察,有非凡的勇氣,在逆境中能夠保持冷靜。他以“送梨”而聞名,甚至將他的神童基因遺傳給了下一代。
當時孔融被曹操擒獲,曹操要誅殺他。他的兩個兒子才八九歲,孔融便讓使者為兩個兒子求情,請求饒小兒子一命。但兩個孩子確定自己會受到牽連,便淡定地說出了那句如今被無數熱搜引用的名言:“巢覆之下,卵何存?”
比較常見的模板,就是像鐘慧那樣,能言善辯,頭腦聰明。
魏文帝曹睿聽說鐘會、鐘昱兄弟倆聰明絕頂,便決定召見他們。鐘昱大汗淋漓,而鐘會卻一滴汗都沒有。曹睿想戲弄他們,問為什么一個出汗,一個不出汗。鐘昱回答說:“我嚇得渾身發抖,大汗淋漓。”鐘會立即回答說:“我嚇得渾身發抖,不敢出汗。”結果截然不同,但都巧妙地利用了“嚇得”這個借口。
然而,并不是每一個“神童”都能成為故事。或者更確切地說:那些成為“故事”的“神童”,往往不是因為他們的“神童”或“童年”——
前文提到的王镕、孔融、鐘會,都是出身于世家大族,在“曹居制”和“九品中正制”定義的時代,他們是既得利益者,注定成年后會在史書中留下自己的名字。他們的出身決定了他們能夠流傳童年的故事。換言之,這些故事最有可能從結果反轉到原因。
而這一規律在此后1800年里似乎也沒有發生太大的改變。在新時期的神童故事中,人們也有意無意地將故事中的“特權色彩”“環境因素”和“遺傳因素”剔除,試圖將它們改造成“模板”,讓它們像教材一樣,無差別地出現在每一個孩子成長的記憶中。
猜測:神童無法逃脫的循環
最近出現在公眾視野中的“神童”是小學生陳凌詩,他的“抗癌工程”研究成果獲得了國家級獎勵。
據媒體報道,昆明市盤龍區盤龍小學六年級學生陳凌詩憑借科研項目《大腸癌發生發展中的作用及機制研究》榮獲第34屆全國青少年科技創新大賽三等獎,并榮獲第34屆云南省青少年科技創新大賽青少年科技創新成果大賽一等獎。
即便是對生物、醫學一竅不通的人,也很容易發現其中的蹊蹺:對于小學生來說,該項目涉及的知識量嚴重超教材——這也是多數網友的直觀感受。除了內容超教材,人們通過各種信息搜索,還發現了很多可疑之處。比如,陳凌詩的父母在中國科學院昆明動物研究所擔任研究員,他獲獎的項目與父母研究項目的一個分支高度重合。
再加上“獲國家級獎項可高考加分”等相關政策的存在,輿論很快就給陳玲詩下了定義:
他是為了“投機”目的而創造的人造天才。
(陳令時實驗記錄冊)
當然,從有限的公開資料來看??,很難說這樣的“定性”到底正確與否,畢竟無數的熱搜先例告訴我們,反轉幾乎是社交網絡時代所有熱點不可避免的一部分。
但這并不妨礙事件本身作為一個鮮活的例子告訴我們:歷史上的“猜測”確實是“神童故事”產生的主要原因,這一點毋庸置疑,就連教科書中出現的“曹沖稱象”等故事也不例外。
在我們最為熟悉的故事版本中,曹沖巧妙地利用浮力的原理計算出了大象的重量,曹操欣喜地發現他擁有“成年人的智慧”,決定精心培養他。包括曹操死后那句傷心的告白,也更加印證了曹沖的“神童”身份——“這是我的不幸,卻是你的幸運”,分明是在說“如果他沒有死,你就不可能是繼承人”。
但根據國學大師陳寅恪、季羨林等人的研究,“曹沖稱象”更像是一次標準的“神童營銷”,幫助曹操正大光明地將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提拔進仕途,并給出了三??點理由:
1、東漢末年三國時期,正值“小冰期”,全國氣候寒冷,而有贈象記載的東吳當時的環境并不適合大象生存;
2、“稱象故事”在西漢時期傳入中國的佛經中存在,在《雜寶經》中有記載;
3、東漢選拔人才實行“曹舉制”,即對人才最重要的不是“出身”或“才華”,而是“讓人知道你有才華”,這樣才能“在諸侯中也能聞名”,有機會被官員發現而“以孝廉之人薦為官”。
孔融的事跡更是典型。
在史書中,你不僅可以看到他小時候在公共場合的閑聊和在家庭聚餐時的舉止,甚至可以看到史學家對圍觀者情緒的生動描述。例如,當孔融用“你小時候一定很聰明”來反駁“小時候聰明,長大后不一定聰明”的說法時,圍觀者無不“驚嘆”。
運用現在的營銷理論,這顯然是一種非常有針對性的記錄方式:
人們并沒有花太多心思去描寫孔融的學術成就有多高、知識儲備有多深厚,而是選取普通百姓最容易理解的素材,完成“大眾傳播”——“送梨”對應孔融的性格,“口出惡言”對應孔融的聰明——再加上“小娃娃”的設定,如此“名聲顯赫”的神童,不能順利當上將軍、當上宰相,民間自然不會答應。
(如果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發現了牛頓第一定律,恐怕沒人會在意。)
值得一提的是,不僅民間認為“神童”是一條很好的捷徑,官場層面也看重“神童”這一符號的獨特性。歷史上,許多皇帝為了顯示自己卓越的政績和任人唯賢的能力,都曾舉行“特招”科舉,在全國范圍內選拔“神童”。
以唐朝為例,唐朝政府曾設立過“童子局”,可以理解為當時盛行的少壯班招生,通過科舉考試后,即可升官,考生年齡不能超過十歲。
不過考核的內容比較死板,僅限于背誦一兩篇小經文——或許皇帝的本意是想通過看懂“經文”來判斷神童是否早熟,但對于普通人來說,“成績出眾”才是更現實的——既然硬性標準是會背誦,那“背誦”就得下些功夫。
童子試先例一經開,全國各地家長聞訊,便從三四歲起培養“誦讀神童”,結果“神童”越來越多,真假難辨。幾代皇帝為此苦惱不已,宋理宗時終于廢除。這和乾隆皇帝晚年自稱“十全十美人”,鼓勵老人再就業的做法有些相似。于是,這一制度從上而下蔓延,出現了孫子扛旗、老人戰戰兢兢地拿起筆參加科舉的奇觀。
不得不說何碧玉個人資料簡介,這里面有一絲“歷史輪回”的意味:本意是想發掘孩子身上的閃光點,但更善于“討好體制”的家庭卻鉆了空子。一千多年過去了,背誦神童和陳靈詩之間,已經很難看出有什么本質的區別。
畢竟,陳凌詩雖然不一定是機械地背誦試卷,但對于一門需要線性積累才能出成果的學科,哪怕他這個只有小學文化程度的人,會說,很可能他記住的比理解的還多。
致富:批量培養神童的最佳理由
“人造神童”還有一個動機何碧玉個人資料簡介,就是為了賺錢。雖然它不像“炒作”那樣歷史悠久英語作文,是典型的市場經濟產物,但它比“炒作”更殘忍,原因很簡單:
后者最終能使“神童”本人受益,而前者更像是一個產業生態——神童是必要因素,但并不一定能截取價值。
岑艾諾的例子非常典型,在網上流傳的一本書封面的個人簡介中,岑艾諾被描述為14歲就出版了3本書、一天能寫2000首詩、創立了三個品牌的“神童”。
其實到現在為止,“新神童”岑伊諾的出現也無傷大雅。畢竟,任何稍有邏輯和常識的人,都會發現其中的不對勁。比如,以一天寫2000首詩來計算,就算一天寫24小時,也需要以90秒的速度把每一首詩寫完,這實在不是人類作為碳基生物能夠完成的。
再說了,“神童”畢竟是“神”,就如民間傳說中朱元璋必有“龍顏”、諸葛亮賢妻黃月英必有丑一樣,所謂“神童”做出超越常理的事,普通人也并非無法接受。
但問題是,通過岑懌諾的包裝,岑懌諾的團隊向人們傳達了這樣一條信息:“岑懌諾”是可以被復制的,而且我們已經開發了一套解決方案來幫助你完成復制。
(“跟著岑一諾,你會很迷人!”)
這顯然直接超越了“神童”的“奇跡感”,更接近于標準意義上的商業模式:有精準的受眾(期望孩子成功的父母)、有成長路徑(成為既能出書又能寫詩的神童)、有可操作的解決方案(5000元左右的課程)。
一旦被商業化、模式化,神童岑伊諾就沒那么重要了。或者更確切地說,這個神童是不是“岑伊諾”已經不重要了——人們只需要“岑伊諾”完成執行環節。之后,她的存在對從業者和消費者來說就不再那么重要了。
畢竟,現在誰不懂“廣告僅供參考”這句話呢?
當然岑宜諾的“精神前輩”紀建靜更是典型,曾上過安徽衛視《我是演說家》,是官媒力捧的神童,家世也不錯。
他之所以被頻頻提及,并成為“神童經濟”的代表人物,是因為他成功復制了其臭名昭著的老師“成功學大師”陳安之的商業模式,并以更好的執行能力避開了原有商業模式中風險較高的部分。
比如,陳安之的基本模式,是將歐美關于“企業管理”和“自我管理”的著作解構包裝成通俗易懂的成功學,再用呈現方式強化,本質上就是充分利用了行業與消費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在信息源極其豐富的自媒體時代,這種信息斷層同樣可以出現,但必然需要陳安之團隊做出更高的投入和更嚴苛的篩選。
結果,陳安志還沒來得及加碼,就被打得落花流水、飽受質疑。就連手握“精神病證明”、“靠證明撒野”、“靠表情包成名”的“圣祖雄鷹高飛”都覺得他比陳安志厲害,多次在微博、微信朋友圈等個人私域瘋狂嘲諷。
他會把話題延伸到“投資”、“金融”等有一定專業門檻的領域,這讓他無往不利:你看不懂,說明你專業積累不夠;你賠了,那是生意的本質,“金融有風險,投資需謹慎”。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岑伊諾之外,季建靜如今又有了新的接班人。
從目前公開的視頻資料來看,已經出現了一名8歲小男孩,說話風格和岑一諾十分相似。這名小男孩還抄襲了岑一諾,被紀建靜包裝為:
“中國最矮小演說家”
“中國兒童創業聯盟及兒童慈善事業創始人”
“我6歲第一次創業就成功了,上臺10分鐘,交易額就幾萬元。”
想象一下,一個8歲的小男孩站在臺上,用陌生的語氣打招呼,滿懷激情地問大家想不想賺更多的錢,我想圍觀的觀眾一定會有極其復雜的心情和疑問——“父母到底是有多功利,才會讓孩子走上這條路?”
神童不是傳奇
什么才是神童?這個標準其實很難具體化。但如果從表面理解為智商高、考試好、能適應社會規則、早早出人頭地,這樣的神童從來就不是什么傳奇,即便在新中國歷史上,也并不罕見。
作為1978年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第一屆少年班的學生,謝彥波跳過了整個中學階段,從小學直接進入少年班,11歲考入大學,18歲攻讀博士學位,隨后回國成為一名物理老師。
(謝彥博)
來自河南的何碧玉14歲考入河南高等教育學院,以750分的滿分成績,獲得河南省高考理工科狀元的成績,考入清華大學生命科學與技術系生命科學專業。但由于時代的局限,知道她的人并不多。
(何碧玉)
他們是智商超群的神童,年紀輕輕就考入名牌大學,相比于動輒掌控百億資產的年輕企業家,他們也是理論上更具有普通人指導意義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