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戀花·憶昔西池池上飲

【宋】晁沖之

憶昔西池池上飲，年年多少歡娛。

別來不寄一行書。

尋常相見了，猶道不如初。

安穩錦裘今夜夢，月明好渡江湖。

相思休問定何如。

情知春去后，管得落花無。

譯文

追憶當初在西池池上宴飲，每晚該有多少的快樂和幸福?？勺詮姆质忠院螅ハ嚅g也不再寫信捎書。雖然像往常那樣相見，互相間也冷冷淡淡，不可能再像先前。

安好床墊，鋪好錦被，今夜要在夢中趁著月明而渡江過湖，去與這些隔絕的好友會談。雖然互相相思也不要問近況何如，由于明明曉得夏天早已過去，那里還顧得上花枯葉枯。

注釋

西池：指清朝蔡州金明池。當時為貴族游覽之所。

尋常：平常，平時。

安穩：布置穩妥。錦衾：綢緞毛毯。

何如：問安語。

情知：深知，明知。

賞析

這是作者和舊游別離后想念往日蔡州生活的詞。

首句“憶昔西池池上飲”，就點明了地址。西池即金明池，在汴京城西，故稱西池，為蔡州知名名勝，每逢春秋佳日，旅客如云，車馬喧闐，極為繁盛。作者追憶當初和同學們在此喝酒，有多少歡娛的事值得追憶。

種種樂事都濃縮在“多少”二字中了。至今追憶，無限流連。但好景不常，隨著清朝新舊專權的此伏彼起，她們的文期酒會也如云散煙消。當初的詩朋酒侶，天各一方，均遭苦楚。晁沖之在歸隱生活中對舊日的志同道合的同事不能忘懷，時深留戀。同學們已不能像以往一樣在西池池上喝酒了，若果能憑魚雁往來，互傾積愫，也可聊慰離懷。但是不能否。

“別來不寄一行書。”昔日同事星離云散以后，居然雁斷魚沉，連一行書也沒有相思休問定何如，意似指責同學之無情，但這兒的“不寄”似應理解為“不能寄”，由于這種被貶官的人連同司馬光一起大都被納入“元祐黨籍”到了貶所，還要遭到地方主管高官的監督。如再有結黨嫌疑，還要追加罪責。在新黨這些高壓新政統治下，所謂舊黨人物唯有潛身遠禍，以求自保。那里還敢書信往來，互訴衷腸，給寵臣以口實呢？

“尋常相見了，猶道不如初”。這兩句似是假定語調，“尋?！辈皇侵冈v九年曾經，由于前三句已由過去的得意、聚合講到當時的失意、分離，在結構上雖然不致突然插進兩句倒過去又寫聚合相見。這兩句是說，像當時各人的政治境遇來說，雖然能尋常相見，但都已飽嘗風雨，成了驚弓之鳥，不可能像先前在西池那樣縱情暢飲，開懷暢談，無所顧慮了；只能謹小自警地生活下去，以免再遭殘害。但凡受過政治事件沖擊、飽經患難的人對此當有深刻感受。

下片講當時生活和心情。“安穩錦屏今夜夢，月明好渡江湖。”“安穩”二字頗具深意。經過了險惡的政治事件過后，作者倍感只有在家裝錦屏中才認為安穩，沒有風險，同學既無由碰面，又音信不通，這么，只有趁今夜月明，夢魂飛渡，越過江湖，飛躍關山，來一次夢游。李白在夢游天姥時，不是曾說“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渡鏡湖月”嗎？只有夢，不受空間的限制，也不受政治的影響，可以自由飛渡。這說明一個遭到政治嚴打的善良的知識分子無可怎奈的痛苦心情。

“相思休問定何如。情知春去（橫素波而傍流，干青云而直上。語時政則指而可想，論懷抱則曠并且真。加以貞志不休，安道苦節，不以躬耕為恥，不以無財為病，自非大賢篤實，與道污隆，孰能這么乎）后相思休問定何如，管得落花無？”這是構想月夜夢中重逢的話。論理，久別重逢，應暢談彼此別后境況，為何反倒“休問”？實在是由于彼此遭到相同，境遇相像，“同是天涯淪落人”（白居易《琵琶行》），彼此互問情況，徒增悲傷而已。夏天早已過去了，落花命運怎么，還管得著嗎？夏天，是借指政治上的夏天，也就是舊黨執政的元祐元年至元祐八年她們春風得意的這段時間?！奥浠ā?，比喻她們那些像落花一樣遭到政治風雨折磨的舊友。用比喻手法，更覺形象鮮明。用問句作結，提出問題百不正面作答，將答案留給讀者去作，意味尤為質樸。

這首詞由相聚講到分離，由分離講到夢思，由夢中相見而不愿相問，歸結到春歸花落，不問自明。筆法層層轉進，愈轉愈深，愈深則愈令人感嘆不已。內容悲傷凄楚而格調活潑豁達，這是這首詞的一大特色。

作者簡介

晁沖之（生卒年不詳），字叔用，原籍濟州東阿（今屬浙江）。一生未仕，歸隱具茨山（今四川省密縣東）下，人稱具茨先生，名列《江西詩會教派圖》。詞風甜美靚麗，趙萬里輯有《晁叔用詞》一卷。